从1901年12月起,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在自己的文章和著作里开始署名“列宁”。这个名字起源于西伯利亚一条雄壮的河流——勒拿河(列拿河),三年多的流放生活使得伊里奇想清楚了自己要走的路,为了纪念这段岁月,他很珍爱这个名字,以后自己重要的著作都会署下这个名字。
走对路才会有出路。1927年春天,年轻的毛主席面对长江也发出“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的感慨,后来他解释了当时的心情:“一九二七年,大革命失败的前夕,心情苍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是那年的春季。夏季,八月七号,党的紧急会议,决定武装反击,从此找到了出路。”
当代中国爱好“马列毛”的泥潭派喜欢把陈年往事从历史环境里割裂出来,比如列宁领导了彼得堡的工人阶级解放斗争协会,于是他们就吹捧“斗争协会”是三勤三化的小组典范。比如毛主席领导了新民学会和湖南的共产主义小组,于是他们就认为当代中修治下也存在一个这样的小组阶段,而各地的共产主义小组将在“三勤三化”的基础上统一成为新的先锋队。谦卑的泥潭派可能觉得自己就是当中某一个小组并自有“天命”能一统其他小组,在泥潭派剧本里从小组发展到先锋队总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光昌流丽。
现实总要打脸,真实的历史也让剧本倒塌。1900年的时候,列宁几乎已经失去了“斗争协会”,经济派占据了“斗争协会”,现实远比剧本更精彩。剧本是死的,随便怎么捏,现实是活的,人与人之间是冲突的、对抗的、斗争的。列宁早期确实领导了斗争协会,但很快他就被流放了,早期的同志抓的抓,关的关。 列宁结束流放后,1900年7月份出国,然后拜会普列汉诺夫等人,筹办《火星报》,就是要吸取教训重新夺回领导权。
为了在叙述上作严格的区分,我们将在以后的篇幅里称中国当代的“泥潭派”为“跳蚤”,因为列宁在《进一步,退两步》里对“泥潭派”是有具体特指的(叶戈罗夫、马霍夫等人)。按照融工玄学的爽文剧本,他们臆想有一种各地融工小组自发地走向先锋队的道路,在这个阶段里谁都别充老大,老老实实的做所谓三勤三化。这个逆向和平演变的故事很难证伪,因为他们永远可以说自己仍然处于这样一个所谓的“小组阶段”,谁都不要想越过小组阶段而创设先锋队。另外一个版本则是各个共产主义小组通过友好辩论开赴南湖划船,唱着国际歌捏成一个先锋队,然后号称没有这一关键步骤则无法指导全国的融工事业。两个版本的爽文“作家”有时也会因为玄学两极无法缝合而互相打架相互指责。 这些正确的废话其实就是“谁也不要跳过一而直接到达二”。他们永远不会告诉人们,一是什么,二又是什么,一和二的区间中又是什么。他们永远故作高深地用堆砌废话来展示知识渊博,用长篇累牍来掩盖空洞虚无。
《怎么办》前半部分讲“灌输论”,后半部分讲“全俄政治报”,这其中有一条一以贯之的命题:科学社会主义思想不会凭空在工人头脑里产生,同样先锋队也不会在自发的手工业状态的各自为政的小组(无论是“三勤三化小组”抑或是“南湖划船小组”)基础上产生。命题后半部分尤为重要,更加体现了革命者的主观能动性。 列宁在《如何着手》里提出的建党计划(即以报纸代办员为核心的组织路线),《怎么办》里通过先破后立的论证顺序详述了这一建党计划,《就我们的组织任务给一位同志的信》里展现了该计划在实施环节的各种细节。《进一步,退两步》是该计划真正落地后所遭遇的惊涛骇浪。这些风浪也表明了手工业状态的小组习气是相当顽固的,绝不是空喊一些正确的废话就能克服的。曾经的亲密无间的伙伴会因为选举失败而转身剑拔弩张,旧的火星派的敌人(经济派、崩得)被打倒了,新的敌人又从火星派内部滋生出来(火星派少数派),新的敌人会不要脸地与旧的敌人联合起来发起进攻。甚至于“火星报”的招牌也会被人抢去,进而鸠占鹊巢、挂羊头卖狗肉。
我们千万不要忘记《进一步,退两步》这本著名小册子有个副标题:“我们党内的危机”。列宁正是经历了千难万险,战胜了这个危机才成为“列宁”,勒拿河畔的伟大构想是列宁在逆境中实现的。通过《火星报》来组党的构想确实成功了,但是这个“成功”相当脆弱,在二大之后《火星报》成了中央机关报,但是火星派却分裂为多数派和少数派。列宁评价这种分裂有“两个真正中心的基本点”:“第一个问题是在党的第二次代表大会上我们党划分为‘多数派’和‘少数派’的政治意义问题,这两个派别的划分使俄国社会民主党人中以前的一切划分都退居次要地位了……第二个问题是新《火星报》在组织问题上的立场的原则意义问题,因为这个立场真正带有原则性。”
我们都知道布尔什维克是俄语多数派的意思,但是“多数派”的含义是意味深长的。首先她是指火星派的多数派(列宁为代表的), 其次是指二次代表大会上的多数派,然而火星派的多数派在二次代表大会上并非一直是多数派。火星派的少数派(马尔托夫为代表的)和反火星派(崩得和《工人事业》经济派)、泥潭派(介于火星派与反火星派之间的动摇分子,以“南方工人”社以及靠近该社的某些委员会的代表)在二次代表大会上曾经形成短暂的多数,这种短暂的多数使得马尔托夫的党章第一条的机会主义条文得以通过。最后由于崩得分子和《工人事业》分子退出了代表大会,火星派的多数派才再次成了二次代表大会的上的多数派并战胜了火星派的少数派,推动形成了二次代表大会上的诸多决议和两个党的中央机关(中央机关报和中央委员会)。二大结束后,火星派少数派因落选而拒绝工作并抵制两个党的中央机关。列宁为了党内和平,先后辞去了中央机关报的职位和党的总委员会的职位,但是普列汉诺夫利用列宁的辞职,把火星派的少数派增补进中央机关报和中央委员会,并最终投向了孟什维克。
列宁首先是依靠中央委员会同孟什维克作斗争,但是中央委员会后来也背叛了列宁(他们反对列宁筹备召开第三次代表大会)。中央委员会通过了《七月宣言》,主张与孟什维克和解,认为增补是合法的,剥夺了列宁中央驻国外代表的权利,宣布检查他的著作(包括《进一步,退两步》),禁止为筹备三大而进行鼓动。列宁在写《进一步,退两步》的时候,中央委员会尚未背叛列宁。这本小册子对于揭开机会主义路线的盖子有着醍醐灌顶的作用。此后针对《七月宣言》,有了列宁署名的二十二个布尔什维克的声明。除了乌克兰的四个地方委员会,绝大多数地方委员会站在布尔什维克这一边,反对中央委员会和中央机关报(新《火星报》)。为了继续筹备召开三大,列宁推动成立了“多数派委员会常务局”,出版了《前进报》,党内危机至此才告一段落。
为了理解列宁之所以成为“列宁”,就需要理解从《怎么办》到《进一步,退两步》的基本脉络。这个任务不是简单甩几句“去读原著”能解决的。跳蚤们想要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是行不通的。当代马列毛主义者要在没有任何复杂注解的情况下迅速掌握原著的精华与逻辑脉络存在一定困难,所以我们需要把这些脉络以当代的视角重新描述出来。列宁写这些小册子的时候,他的读者基本上是党的工作者和进步群众,他们在理解上的障碍肯定要小于当代革命者。而且这些小册子当时并没有很多复杂的注解,凡有需要解释的地方,列宁在正文里也都会标注出来。一百多年后,读者对内容产生的理解障碍不是一个简单的语言翻译问题,而是基础社会环境与斗争环境上造成的生疏。就好比现在中修治下的一份法律合同,全中文的,让一个受过大学教育的非法律专业的人来通读一遍,可能字都认识,但是字背后的意思未必都能明白,这就是骗子容易钻空子的地方。中修明明是搞资本主义复辟,却说什么搞商品经济,市场经济。这是一类较明显的骗子。另一类如跳蚤们自己没读懂,还要冒充自己读懂了并且好为人师,这种让人虚掷光阴的击鼓传花在当代马列毛主义者面前是演不下去的。跳蚤们一天到晚说“读原著”,其实是拿原著当成一块砖头来唬人。就像著名的理论骗子陈伯达曾经把马恩列斯毛关于天才的只言片语裱糊在一起论证“天才论”。骗子与骗子总是惺惺相惜,而革命者才最懂革命者,所以上述的障碍我们要有办法克服。
一言以蔽之,列宁的革命谋略需要当代的革命者用通俗的话进行讲解(即要说“人话”),而不是学院式吊书袋方式的讲解。中修的中央编译局并不比我们布站掌握更多的马列毛主义。有时候光看一堆人物、事件,专有名词的注释就让人一头雾水。《进一步,退两步》就比《怎么办?》的难度提升了很多,里面的专有名词需要通俗的讲解。比如“限权委托书”、“组织委员会”,从我们当代来理解,前者就是投票时不能根据自己的意见和主张来投票而是要和集体投一样的票,后者就是为了第二次代表大会的召开而进行筹备工作的委员会。为了描述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二大前后风谲云诡的路线斗争,我们编有两个选集:《列宁在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二大前后书信选》和《大机器,小齿轮,鼓风机,脚手架——列宁、斯大林在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二大”前后文稿选》。截止到目前为止《俄国社会民主党人的任务》、《如何着手》《怎么办》,《就我们的组织任务给一位同志的信》已经被精编摘入《支点》辑录本系列。由于《进一步,退两步》(含列宁答复罗莎卢森堡的小册子)的超长篇幅与体例不适合简单套用辑录本形式,我们将采用通俗讲解与辑录相结合的方式来进行展示。
成为“列宁”,就需要读懂他的革命谋略。战胜惊涛骇浪,靠的是严肃的路线斗争。党靠清洗自己而得到巩固,用列宁的原话就是不断地“划清界限”。